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璧山中醫院,癌癥晚期的邱詩捷講述她曾經教過的記憶深刻的一些學生
馮小剛的《非誠勿擾2》讓大家記住了一首小詩——《見與不見》,這是片中李香山的女兒在父親的人生告別會上送給他的詩。
你見,或者不見我/我就在那里/不悲不喜
你念,或者不念我/情就在那里/不來不去
也許,這首詩最能表達邱詩捷現在的心情。每當清醒時,她就會挨個叮嚀家人,不要太勞累,要注意休息,她喜歡和家人講自己教過的學生,還要囑咐家人不能讓學生、朋友知道自己的病情;當她因為病痛精神恍惚時,口中又會時不時說一句:“再背一遍,還要念一遍。”家人知道,她是想自己的學生了。
前天傍晚,31歲的吳陶給我們打來電話,她有一個比自己小100天的表妹,現在已經是癌癥晚期了,很想見見自己的朋友、同事,還有學生們。
她一直都很堅強
直到堅持不住已住院1周,她才告訴父親實情
昨天上午,走進璧山縣中醫院4樓一間病房,好些人正圍著8號病床。病床邊擺滿了一束束鮮花,鮮花的明艷打破了病房的暗淡,增添了不少溫馨色彩。邱詩捷躺在病床上,身上插著許多管子,精神狀態不太好。母親陶才英在她耳邊大聲說著話,但邱詩捷也只能微微動一下頭,無法回答。
過了一會兒,也許是疼痛難忍,邱詩捷叫了幾聲,又安靜下來,她吃力地告訴家人,她想打針。
2009年查出直腸高分化腺癌
家人知道,打針,就是注射嗎啡,能減緩疼痛。父親邱遠祥一邊讓家人去問問醫生的意見,一邊說了起來。
1981年12月17日,邱詩捷出生,成長中的她,愛好很廣泛,唱歌跳舞樣樣精通。她的夢想也很多,有舞蹈家、歌唱家、翻譯官,但最喜歡的還是英語。從璧山附小、璧山中學,到了讀大學時,她選擇了英語教育專業。
2003年大學畢業時,邱詩捷憑著通過英語專八的優秀成績,來到渝中區求精中學,當上了一名高中英語老師。
2009年12月,邱遠祥突然接到女兒的電話,說想回璧山檢查一下身體。“她沒有多說什么,我當時覺得有點奇怪,有點擔心。”他得知女兒是因為腹痛,才想到回家檢查。檢查結果很不樂觀,一家人又趕緊來到重慶檢查,拿著報告的時候,邱遠祥看著上面“高分化腺癌”幾個字,愣了許久。
2010年元月5日,邱詩捷做了手術,又堅持做了一段時間的化療,身體慢慢得到了恢復。
知道病情復發 卻還站在講臺上
重新回到學校,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,學校安排她到初中,擔任初一的英語老師。
自從生病后,每個季度,邱詩捷還是會到醫院進行檢查,以免病情復發。每次女兒回家,或者給女兒打電話,邱遠祥聽到的永遠都是“我很好,放心,沒事”,家人不知道,就在去年夏天,邱詩捷已經感覺到不對勁兒,病情有了變化。
今年春節,邱詩捷對父母撒了一個謊,悄悄去了上海,進行了身體檢查。這學期開學,她繼續回到學校,給學生們上課。直到6月5日,邱遠祥才得知女兒因為實在堅持不了,已經住進醫院1個星期了。
匆忙趕到醫院的父母,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女兒,流下了眼淚。母親“埋怨”她,為什么一直不早些告訴家里,為什么要一個人扛,為什么拖著必須要靠雙手支撐,才能撐起的身體還要堅持上課……
因為女兒不準父母告訴親戚朋友,也為了方便照顧,沒幾天,家人便將邱詩捷從重慶市中醫院轉到了璧山縣中醫院治療。邱遠祥說,女兒從6月17日到現在,已經一個月沒有進食了,只能打點滴,輸進一些營養品和藥物。
她惦記著“給爸爸換個心臟起搏器”
對于邱詩捷目前的狀況,癌細胞已經擴散到全身,“女兒應該比我們早知道,但是我們大家有一個默契,就是互相都不提,只是互相鼓勵,互相關心。”
站在邱遠祥一旁的吳陶說,她曾經在妹妹清醒時,問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,邱詩捷說了三件事:一是希望自己能夠趕快好起來,身體棒棒的;二是能自己賺錢,為父親換一個最好的心臟起搏器;三是能重新回到學校,給學生們上課。
吳陶靜靜地說著,可當邱遠祥聽到女兒一心想到自己時,堅強的父親流下了眼淚,他輕輕說了一句“對不起”,起身走到一邊背對著大家。雖然看不到他的眼淚,但那顫抖的肩膀,已經說明了一切。
過了一會兒,邱遠祥緩和了心情,走了回來。他笑了笑,尷尬地解釋著,自己因為心跳慢,安裝了心臟起搏器。從起搏器的使用時限算,2009年時間就到了,應該換新的,但是他一直沒有換。“不是別的,只是我自己現在感覺很好。”

其實,也渴望關懷
突然來了20多個學生,她露出久違的笑容
邱遠祥說,女兒起初不愿意讓他們知道,害怕父母擔心,父母知道后,又堅決不準告訴家里的親戚。直到一個星期前,醫生告訴他們,“多找些親戚朋友來看看吧,她(邱詩捷)其實很想見見大家。”
也就是一個星期前,邱詩捷的姐姐吳陶、三姨媽、四姨媽,親戚、同事才知道這個消息。這兩天,邱詩捷的病床前熱鬧起來,同事來看她,親戚朋友也來關心她,就連學生們也去了醫院。
前天中午,求精中學高2009年13班的20多個學生,突然出現在病房里,家人吃了一驚。他們靜靜地讓到一邊,看著學生們和邱詩捷一起回憶著校園生活,終于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久違的笑容。
每當有學生和同事來看她時,邱詩捷的眼睛就亮起來了,精神也好了很多,但是大家一走,她的眼眸又垂了下來。
吳陶說,家人們現在只希望能夠有更多的朋友、學生們能來看看妹妹,“如果因為這樣會給大家帶來不便,請原諒,我們希望妹妹能快樂起來。
“只有在學校才覺得是有意義地活著”
希望畢了業的學生去看她“怕”見著還在學校的學生
昨天下午1點多鐘,打了針的邱詩捷精神好了很多,和我們聊了聊。
她說自己其實很開朗,很喜歡笑,但不知道為什么,讀書時同學總會用一個形容詞形容她:冷艷。每當她一個人安靜的時候,給別人的感覺有些孤單、孤獨。
大學畢業,邱詩捷只有21歲,她教的第一個年級就是高一,面對一群只比自己小五六歲的學生,她向有經驗的同事們請教,一位男老師告訴她,對待學生一定要嚴厲。有一次,她在班上看見學生們在教室里面踢球,就學著同事教她的話說:“不準在教室踢,不然就把球刺破。”
這句話一出,學生們一下傻眼了,看著班上學生們的表情,“很尷尬,覺得自己說錯話了。”晚上回到家,她好好反省了一下,覺得對待學生不能一味嚴厲,或者一味溫柔,就像同一本教材,要用不同的方法讓不同的學生接受。
邱詩捷還記得自己帶過的一個班,班上有一個很調皮的學生,姓楊,別看他調皮,但周圍有一幫追隨者,在班上也很有號召力。“干脆就利用他有號召力這一點。”邱詩捷讓這個調皮鬼當上了班長,經過一學期,班上的情況好轉了很多。
聊了10多分鐘,邱詩捷說話越來越慢,但很顯然,她愛聊學校的事情,“校園生活,真的很好。”
沉默了一會兒,邱詩捷慢慢說:“就這樣躺在病床上,真的感覺像在等死一樣,但是在學校不同,能夠每天擁有校園生活,我才感覺自己好好地活著,至少是有意義地活著。”
邱詩捷說,她原本不想親戚朋友們擔心,但又很想見著大家,特別是教過的學生們。但她也有一個要求,就是希望已經畢業的學生們去看她,而沒有畢業的學生們,卻不希望見著。她說,很想看看畢業的學生們變得怎么樣了。但對還沒有畢業的學生們,她有一個顧慮:“說不定哪天我就好了,可以返回教室了,如果學生們來看了我,就會對我有所保留,處處遷就我,順著我,不能展現最真實的一面。”
她的學生網上發帖:
同學們,不管邱老師有沒有“兇”過你,
現在,她需要你們
昨天,在求精中學里,我們找到了一位姓蔣的老師,他大致算了一下,從2003年到現在,邱詩捷一共教了約500個學生,正式送走的高三畢業班有兩屆,高2008級、高2009級。
我們打聽到,邱詩捷在學校里,是公認的美女老師。蔣老師說,其實邱詩捷不僅僅是長得漂亮,最重要的是有責任心,教學質量好。有好多次放學了,巡視學校時,都能看到邱詩捷還在教學生,就連生病后到了初一,也是這樣。“我記得她給我說過一句話,寧愿倒在講臺上,也不愿意落下一個學生。”
撥通學生張潛的電話,他開口就說:“是個美女老師,但是也挺嚴厲的。”學生曹英培說,其實同學們在2010年的時候,也都知道老師生病了,但沒有想到會這么嚴重,“我不知道說什么,總之我們都很喜歡她。”學生王梓旭說,在他心目中,時尚、漂亮形容老師很貼切,但在課堂上的邱老師,很嚴厲,不容許學生開小差,而下了課之后,又仿佛是朋友,可以一起聊天,有什么不開心,都可以和老師說。
在這里,想借用一位陳同學在網上發帖的內容:你們還記得那個教英語,有點嚴格,并且喜歡笑的邱詩捷老師嗎?不管曾經邱老師有沒有“兇”過你們,這些都不重要了,因為她現在需要你們,需要你們的鼓勵……
是的,邱老師想你們了,孩子們,去看看她吧,用美好的校園回憶,讓她感受到生命的溫度。( |